从心

从心所欲,认真且怂

不得

*慎入,基本为第一人称一哥妻子的主观视角

*不太好看的原著向




1.

……在哪儿呢、究竟在哪儿呢?

 

这条除了大片的樱花树外再无其它颜色点缀的、接近透白的光陆怪离的小路似乎并没有尽头。我提着衣服赤着双足,步履匆匆的一路走着,已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再或者是十年……

天堂没有天地之分,上下混于一起只是一片纯白,自也就没有昼夜之分。我已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甚至也失去了对疲惫的感知。只是盲目的无头的寻找着——

寻找着我那在六十余年前早逝的丈夫。

他名曰继国严胜,持利刃斩恶鬼直至战死、他一生谨守武士之道,死后定当会来到这天堂。

——也必定会在此处等候我,然后携手一起再入轮回。我这么想,于是便更加加快了脚步。

我已让他苦等了六十多年,可不能再让他多等了。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身侧不知何时再无樱花树,只剩下一片白,我不知走了多久,再抬眼望去,啊、似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那前方起先是一个黑点、愈发走近后才发觉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洞,如怪物的巨口般正呲牙咧嘴、狰狞的面对眼前的我。我还似乎能隐约嗅到虽无风却向此处传来的血腥气。

许久未有的恐惧感此时在我心中蔓延开来,我逐渐放慢了脚步却一刻不停的向前走进。

再近了一些,我竟看见了那怪洞旁有一个端坐着的人影、我眨了眨眼,那身影更熟悉了起来——

找到了、我找到了!

内心接近乎狂喜,似乎我浑身的血液都鲜活了、我找到了我的丈夫、他就坐在那儿等我、我知道他一定会在那儿等我。

我再顾及不了什么了,刚刚心中的恐惧感烟消云散早已被喜悦取而代之。我竟全然抛却了生前的任何礼数,就这样提着身顷向那个身影奔去。

喉中堵了千言万语却根本无法喊出来,我只想赶紧抱住他、与他待在一起。

眼前那黑色的洞越来越大可我全然不再畏惧、就在我与他还差几尺之远时,那个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了一下缓缓转过了身来——

那是一张与我丈夫相差无几的脸,而那额头前曲折丑陋的斑纹却深深刺进我的双目中——

他抬起那双毫无神采的猩红的眼看向我,稍稍一征后转而又化为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起身,向我轻低下头,就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问好——

末了他顿了顿,将那头颅微微垂下,视线落至他处,再毕恭毕敬的轻轻补充上一句:

“长嫂。”

 

我全身上下的暖意转瞬而退却,此时只感到僵冷无比,双腿如被恶鬼的利爪般死死擒住,就那样停滞在了原地不得动弹。明明这儿是天堂,我却仿若此刻坠入了地狱。

 

——面前之人,是我此生最痛恨的人。

他是我丈夫的亲生兄弟,我理因有亲缘关系的人。

 

名为继国缘一。

 

2.

我从嫁入继国家的那天直至那个晚上都从未见过继国缘一。

第一次听说我这位丈夫的兄弟,也只是因为我某天在清理家中时,无意进入到一个破旧的、许久未打理的小屋中,安排仆从收拾整理期间猛而被丈夫撞见了,那是他第一次如此严厉的对我告诫并展露了近乎愤怒的情绪——

 

“以后不要再进去了,没有第二次。”

 

“……那是一间不祥的屋子……别问了。”

 

 

事后我先他人询问此事多次无果,最后终于从一个老仆口中打听到了些许。原来那是丈夫的胞弟——继国缘一曾居住的小屋。后来因双生子为不祥的征兆一说,缘一在母亲大人去世后便早早去了寺中,与家中再无来往。此后这个房间便一直空着了。

 

“夫君并不喜欢他吗?”

我问道。

那老仆仰起头眯起眼睛盯着庭前光秃的枝干似乎在思索,毕竟她也老了,那也算是十年前的事、也很久远了。她片刻后才断断续续的答道:

“并不是吧夫人……不、怎么会呢?大人对缘一少爷很好呢——小时候缘一少爷就居住在那窄小可怜的屋里,除了老夫人没人喜欢他、他呢又不爱讲话,整日只知道黏在老夫人的身边……也就只有大人会去陪他玩了、说来大人的心肠可真是好呢……”

 

很和睦吗?……那为何却称那个地方为不祥之地呢?而且我来着已快有十年之久,却从未听过丈夫提到过这个兄弟……

 

我听老仆絮絮说完后才发觉已是很晚。便急忙赶去照料孩子,再不及想那么多。

此后那日丈夫异样的情形及老仆所说的那些往事我也逐渐淡忘,包括那个唤为缘一的人。

 

直至那日晚上——

 

将孩子哄入眠后,我便继续在软榻上坐着,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他出去已有两日之久,照常理而言早该回来了。况且临行前他与我说过这次的任务并无难度,定会早早回来、也定不会出意外的。

我盯着烛台上越积越多的烛油和上面越来越短晃晃的蜡烛,心中的焦躁于担忧之情也越来越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仆从欣喜的来报到我的丈夫回来了。

我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赶忙随着仆从一起出屋去迎接。

 

我终于见着了快两日未见的丈夫。他身着那套称重的武士盔甲,拖着似乎受伤的左腿推开想要上去搀扶的仆从,一步步略显艰难的向我走来,眉头微皱着、脸色比平日更冷。

 

仆从在旁边告诉我,他们遭了鬼,随去的部下几乎都死光了 。

 

我有些不知所措,身旁的人正小声议论着什么,待群人走近时我突然才发觉他身后不到一尺处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与我的丈夫的样貌有八九分相似、只是额头上有一块不小的形似胎记的黑色斑纹。身形似乎还要更壮实一些,两耳边挂有红白色的花札,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佩刀。他此时正注视着我的丈夫,不着痕迹的在半尺外微伸出单手护在我丈夫的一侧,约莫是怕他不慎跌倒。

 

他是……他是……

我大概知道他为何人了,也理应该想起他的名字……

是……想不起来了呢。

待丈夫快要走到我跟前时我才从记忆的搜寻中回过神来,赶忙上去扶住他的手——也就在我贴近丈夫的那一刻,那个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睛看向我,随之瞳孔一缩——我不喜欢他与我眼神交接的感觉,就宛如被某种东西从里到外看透彻了一般。一种无名的奇怪的紧张气氛蔓延了开来,我不知是何来的危机感,只觉呼吸不上来——不过只是一瞬间。他面上并无任何太大的表情波动,自然礼貌的将目光移开,顺便暗暗收回了那支护在我丈夫身侧的手,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您还好吗?我马上去叫惠子准备些药来……”

我也收回了目光,转而开始焦急起丈夫的伤势,又迫切的看向他。

丈夫只是冷冷道了一句不必,然后莫名抽开了被我轻环在怀中的手臂,转而半侧过身向那人说了些什么。

 

“这是缘一……我的弟弟。”

丈夫向我说道。

 

啊对、是缘一,继国缘一……双生子、破旧的小屋……他便是我丈夫那离家多年的弟弟。

 

“您好。”

缘一将头轻低下,行了个礼说道,那双眼睛却并没有看向我——

而且似乎还少了什么东西呢?……

 

我也随之一笑问了句好,边向他行了礼。

 

 

丈夫安排仆从给缘一赶紧收拾一间屋子,而缘一却恭敬的拒绝了。他小声询问了一番丈夫的伤势后就握着那把佩刀走向了那间破烂的小屋。

我望向丈夫,他正看着缘一的背影——那双平日鲜少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此刻却充斥着一种多样的、我不敢轻易揣测的情绪,就如同冬日湖面的冰层一般寒冷、令人只看上一眼便能从头冷到脚。

 

究竟是怎么了……还是叫人看看吧。我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他低低的回了声好便再不与我多说一句,转身走向屋内。

 

徒留我一人愣在原地,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因缘一的突然到来在变质在改变着……我不知我为何会对我丈夫的胞弟有如此大的不适感……

 

因为什么呢……因为什么呢……

 

啊,我想起来了。

他并未有唤过我一声长嫂。

 

3.

 

“严胜呢,他在哪?”

 

我尖声向继国缘一质问道。我此时因愤怒之火而全身都在颤抖——我知道那与我丈夫如出一撤的表面下是一个怎样的怪物。若不是因为他,我的丈夫也不会置我和我们的孩子不顾、也不会英年之际死在鬼手中。

——他这个该死的怪物、畸形的违背伦理的怪物。

 

继国缘一没有回答我。他大概连抬起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他本就毫无脸面再见我。他依旧低着头,然后转身面向那黑色的洞,未吐出一个字。

 

真是好一个惜字如金。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态度。无论是将我的丈夫从我身边夺去也好,还是现在这副样子也好。我的愤怒已达到了顶点——

 

“兄长大人他……”

这怪物突然开口了:

“他已先行一步去轮回里了。他在此处等候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先离去,托我在此处帮忙告知您一声……”

“他还要我向您转达歉意。还望您见谅。”

 

就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一泼冰冷的水似乎从我的头顶浇到了尾——

将那刚刚还熊熊燃烧的愤怒、仇恨盖灭……

4.

自缘一回来后。我的丈夫就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越来越少陪伴在我和我的孩子身边,白日便拿着刀在庭院里一刻不停的练习切砍劈刺,我有几次都看见他与缘一在做对战练习——往日如神明般战无不胜的丈夫就那样被缘一一击撂倒在地,次次如此、无一例外,我格外吃惊,远远观望着、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只大致看到是丈夫他在一把推开缘一伸来的手……;而夜晚处理完事务躺在我身侧后,他要么碾转反侧难以入眠,要么就喘着气从梦中惊醒,几次如此后他决定与我分房就寝,理由是怕吵着我——尽管我多次表示了不在意。

丈夫变得焦虑难安,表情憔悴宛如被梦魇缠身。

我知道那令我丈夫惴惴不安的梦魇便是、便是……

 

缘一回来已有一个月之久,不知何时我竟偷偷在心中萌生了希望他能早些离去,或者幻想他从未再回来的不齿念头……

 

然后在某个晚上,我便彻底笃定了这个想法,甚至不再觉得这是罪恶——

 

那日夜里,我将房中的孩子安置好后便要入眠,抬头却看到窗外正对面依旧亮着灯火的书房。我与丈夫分房后,他便住在了那个书房里。想想已有一个多月之久未有在他身旁入眠,又甚少有他陪伴,我的思念之情日日积攒,在此刻突然泉涌搬挤在了心头,于是便又草草将刚褪下的外衣披上连烛台都未拿,就去向书房。

 

木门并未有关彻底,暖色光泽从窗纸上、未必合的门上透了出来,映在了本漆黑一片的长廊里。我试探性的先依于门后,向内窥伺着。

 

我的丈夫就那样侧着脸附在铺满黑字白纸的木桌上沉沉睡去了,而他的身旁则还站着一个人——

烛光映着继国缘一的脸,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不知是因为这光还是因为我第一次如此专注的近距离观察,这全然与他平日毫无浮动的面色不一样、那眼神是如此的温和、就像……

就像盛满了恋慕之情一般。

 

 

莫大的恐惧感在我心中蔓延,我僵直的站在暗处……我不敢想下去、神明啊,这是如此的荒唐啊。

 

而后他半垂下了眼帘,脸上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绯红——他很缓慢、很缓慢的俯下了身,很缓慢、很缓慢的贴近了我的丈夫,随后在我丈夫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嫉妒、愤怒、难以置信还有那超乎伦理的震撼……我苍白着脸,泪水无意识的夺眶而出,双腿发软着,要不是依附着那木门,我就要长跪于地上了。从心脏再到胃部都在剧烈跳动着,我几欲作呕、要被这感觉深深撕裂。所有对继国缘一之前的不安感和排斥全部得到了印证。这个怪物、长得人模人样的怪物、他敢、他竟然敢、他为何敢……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这边望了过来。我颤颤巍巍的掉头再顾不得那软掉的腿,尽全力的离开了这里。

 

我确信他看到了我,以他那超乎常人怪物般的洞察力——

 

 

他也应该看到我。

 

5.

泪水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边呆呆的摇着头向后退去,边喃喃道:

“你在撒谎、你一定在撒谎……”

“他不会如此绝情的、他会等我的……”

“好歹会见上我一面的……”

“把他还给我啊!”

我对着那可憎的背影哭喊着最后近乎咆哮。

 

“确有此事。还请您回头吧,早日进入轮回,说不定能再与兄长大人……会面。”

 

 

早日进入轮回……还能会面、我还能与他会面。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不再顾他,跌跌撞撞的朝反方向跑去——

 

我一定要见到他。

 

6.

 

“恶鬼过于肆虐,必须要平定。我要离开这里了。还望你将家事打理好。”

 

我的丈夫不带丝毫感情波澜,平静的与我说道诀别之话。任凭我带着孩子和仆从们一起大哭着、说着不舍之情与劝他留下的话也不为所动。

 

他就像一尊石像一般冷漠的伫立在哪儿,听我们说完哭累后毅然决然的握紧佩戴于腰上的刀刃,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缘一站在门口,刚刚也同他静静等待着,看完了这一场近百人参与的似荒诞哭丧的戏码。他就那样一直平静的将目光置于地面,任哭声再大、还是我期间用幽怨的目光怒视着他也未有任何反应,事实上自那一次我发现他对我的丈夫做出那种恶心的举动后,他便再不会与我的视线有一刻的交接,除了日常碍于在我丈夫向我行礼问上一句好。

 

还真是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啊、他定是肯定我的丈夫会抛弃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与他一同离去。

我不知他与我的丈夫说了些什么,这个该死的乱伦者、该遭天谴的掠夺者……

我就这样看着我的丈夫走到了他的身旁,然后他转过身,二人一同出了家门向前不停的前进着,直至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就这样输了,放任继国缘一他带走了我的丈夫。

 

可我相信我的丈夫他迟早定会回来的……因为我知道也能感受的到他打心底里排斥缘一。只要等到恶鬼被杀绝,我的丈夫就一定会回来的,缘一再无理由将他从我身边夺去。

 

岁月似乎无比漫长,我一边照料孩子,一边努力处理着继国家的政事,虽然我已然尽力,可依旧阻止不了这个家族正在一点一点的衰弱,我只盼着丈夫能够早日回来。

……

我就这样等待着,近四五年之久——

 

但我并没有等到我的丈夫,而是等会了继国缘一,还有他带来的我丈夫的死讯。

 

 

“兄长大人在那日晚上独自一人遇上了鬼舞辻。”

 

“他恪守武士之道,战斗至最后一刻……因不敌,壮烈牺牲。”

 

缘一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神空洞死寂,透不出一丝光来,似轻描淡述,将我丈夫的死讯就这样告知给了我。

 

我呆滞的坐在软垫上,从肩膀开始土崩瓦解、一点点塌下。

 

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的丈夫就这样离我而去了、还尚未到三十岁便早早死去,连尸骨都不剩,

都是因为、因为——

 

眼泪涌出,我突而歇斯底里起来,将木桌上有的东西一并拾起,朝继国缘一扔去。他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去闪躲。铜制的烛台重重的砸在他额上那道丑陋扭曲的胎记上、鲜血从中滋滋涌出,染污了他的半边脸。

 

我继续发泄着,将身边一切可拿起的东西一并扔至向他,直至身旁的仆从慌乱拉住了我才停下了手。

 

“还请您节哀”

 

缘一向我弯下了腰深鞠一躬,他的血滴落在了地上,颜色如他那双眼睛、还有他双耳上的花札一般。

随后他转过身就要离去。

 

“你这恶心的罔顾伦理的怪物!”

 

我哭着冲着他的背影尖声吼道,似乎是因为血液的充斥,我此时晕晕乎乎,不知为何还有莫名报复的快感——

我看到他猛地一怔就那样僵住了,握着佩刀的手有些颤抖。

就是如此、我要让他一辈子悔恨,悔恨他对于我丈夫超乎伦理的恶心爱意,再一辈子自责,自责我那因他而死去的丈夫。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继续迈动了步伐。

 

“对不起。”

“长嫂。”

他轻轻说道。

 

 

 

 

 

 

7.

她似乎终于离去了。

 

我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黑洞,向那无尽不见底的黑暗走去——

 

那儿便是地狱,我明了。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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